2014年,17岁的Y同学,拿到了梦校密歇根安娜堡大学的录取。可命运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惊喜过后随之而来却是家里破产的消息。 2021年的Y同学,在ED结束后的某个晚上,她看到铺天盖地指责网红假装在LA丢脸到国外的时候,她不由想起了2015到2019那个假装留学的自己...

命运是个大玩笑

近几日的晚上,就在某个凌晨,我打开新闻emo了。新闻里铺天盖地都是在说上海假装LA的网红丢脸到国外的事情,而我莫名其妙在那些假装在LA的网红照片后,看到了丑陋的自己。 是的,拿到密歇根安娜堡的offer后,我去读了大专。 我曾一度坚信,我是会出国的。高中的时候,不谙世事,年少轻狂。好像所有事情,你只要去做,只要坚持,最后的你周边的人,环境,都会为你开启光明大道,我那时候一直这么想。 所以当我在英语课上看美国历史纪录片时,当我看到YouTube上的耶鲁宣传时,我被那种我从未接触过的自由吸引,就如那些网红向往象征自由的LA一样,我想亲自去往那个国度看看,我想去那里读书,我也想和那些高一就抱着托福词汇绿皮书,课后自己组织各种丰富而有趣的同学一样,自由又快乐。 于是盘算着跟父母商量,觉得我们小康家庭应该还算可以承担去美国读书的费用时,我像一个正常的留学生一样,加入了抱着托福词汇背单词,课桌上堆起厚厚的满是英文的SAT、SAT OG的日子 我和所有出国党一样,在理科班的文科课刷托福TPO,在寒暑假考了一次又一次托福,开始在课后创办自己的活动,开始尝试创建自己的社团,开始参加各种像国外高中生一样的舞会、体育活动、英文辩论。我开始为了考SAT脱产上课,请假去台湾去香港考试,沉浸在英语的世界里。 我下了Facebook、Line、Skype和不同国家的高中同学线上交流,好像是大人一样正儿八经谈论时事;我周末可以不去学校补额外的课,晚上时不时的自习也可以请假。学校虽然是普高,但出国的人数年年都不少,而且学校也是一个藤校的毕业生来中国创立的,对多元文化也非常包容。于是作为出国党,我没有经历过高考的磨练和风吹雨打,我没有一次次的一模二模三模,也没有将近过年的留校。我特别特别自由。 可,家里的经济却突然因为爸爸的股票亏钱,一落千丈。而我那时,也正好拿到了几所学校的offer。我没想到,原来命运是真的会跟你开玩笑,原来那些变故并不是只出现在小说里。原本的小康家庭,因为一百多万的亏损,变得不堪一击,摇摇欲坠。 那段时间,家里充斥的都是爸妈无休止的争吵,逐渐的爸爸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一个月不回家。他们无暇顾及我怎么办,突如其来的经济压力让他们作为尚不成熟的成年人喘不过气。 我尝试着与爸妈沟通,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去不起,爸爸实在没钱了,美国也不好,我们就复读一年考个国内的大学吧。可我,不甘心,真的真的很不甘心。 由于学校是市内最好的高中之一,出国党频繁要请假要脱产,甚至在毕业考之前人在香港SAT,怕我们请假影响升学率,一本重本率,于是所有出国党都被要求签了放弃高考协议。当时的我,笃定一定会出国,所以也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没有考高考,当年无法与同年级同学一起进入大学,甚至复读学校门槛也都是高考成绩。但未经过社会毒打的我,尚且天真无知的我,又因着自己在市内数一数二的高中,而觉得去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复读学校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与父母生气,僵持着,试图逼他们像新闻里的那样卖掉房子供我读书,那时的我,秉持着可笑的骄傲,和极其自我的理所当然,就那样走向了一条再也回不去的路。 我开始假装留学生,假装了四年。

说谎的人会长长鼻子的

不愿去复读学校的我,也没有不能接受offer去上学的我,暗无天日地在家窝了很久。窝到同学参加高考,窝到同学过完暑假,窝到同学开启新生活进入大学。我不敢跟同学说,也觉得没有面子,只能开始假装我正常去了美国。 在家里待着的我不愿意接受现实,颓靡荒废,日夜颠倒,活成了一个国内时差党。我依旧跟那些出国党圈子保持联系,在ins上找图po朋友圈虚假定位,又因为日日夜夜熬夜而跟美东没有任何时差。 我看着朋友圈,微信群,跟我一样的出国党变成留学生,看他们分享在美国的生活,课表,租的房子,又或是跟哪个室友谈了段互相方便的恋爱。于是我也学着他们的事情,假装自己也同样遇到了各种情况,跟他们一起在群里吐槽。用我有限的想象力,想象着我在国外的生活。 我就像那些在上海假装在LA的网红名媛一样,把我自己困在了名为自由,实为固步自封的牢笼中。上海的网红不知道真正的Costco堆满了流浪汉帐篷,充满谎言的我也从没上过美国的课。 我尝试过自救,甚至有尝试跟我自以为很好的一起出国的朋友说我真正的故事,而她的反映却是发现我不是真正在他们那个圈子后的疏离和冷淡。我知道呀,也许我就是因为面子,自尊心,虚荣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些外界的声音过不去,我知道偷别人的故事从而编造自己的事情不对,我也知道这样的假装对旁人来说毫无意义毫不重要。 但我无法跳出这样的怪圈。我想那些在国内假装在LA的人也许跟我当时也是差不多的心理吧,像我在高中向往没有接触过的土地和名为自由的梦想那样,他们也向往着未曾去过的自由之地LA,也向往过着好像去国外就是被定义"高级"的生活,好像去国外读书就是更有逼格的存在,我当时应该也是这样想。 但我们何尝不是在某种可能被文化不自信洗脑,在某种时候被资本精致生活中迷失,在消费主义下推崇所谓的海外进口,在网红经济模式下追寻更加独特的不一样呢。 在颓废了一年,几乎完全隔断现实社交,在家里的我,看着外面正常的生活,孤独且无助,在我极其渴望正常生活的时候,我爸终于从自己的经济危机中缓过神来,开始管起我的事情。由于我拼命想像匹诺曹一样圆谎,我一直在找个去国外的机会,无论以什么方式,去了就有继续读书的可能。于是我爸半骗半哄着我说,如果读大专(不用高考成绩的预科),读护理,有很多机会出国。 当时的我,被出国的执念蒙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我说好,如果能出国,让我读什么都可以。

并不算愉快的转折

我以为,去一个学校读书,起码会有正常的社交,也能有个目标,再挫折也没有关系。可,现实跟想象,全然不同我开启了最痛苦,想拼命抹掉重来的三年。刚去那个学校读书的时候,我大受震撼。由于从小到大到高中我成绩一直都不错,身边的同学也都是愿意学习,尊重老师尊重学习的。在那个学校,周围充斥着上课嗑瓜子把脚搭在桌上,不听课不看书不学习的学生。女生与女生之间,大家也不会集中在课上知识点,而是日复一日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大一的时候,我整夜整夜地从梦中哭醒。想对一个学术上的问题深入了解的时候,问老师却得到大部分的答复就是,这个对你们以后做护士没有用,你不需要学这么深入。没有在高中那样,就算下班都会答疑的老师,没有你越深入老师越会表扬你的情况。那些我熟知的环境,全部覆灭。 我就像一个受伤的刺猬,浑身是刺,拒绝跟周围同学交际,放了学就直奔在校外租的房子。我是原有朋友圈的outsider,我也是新同学老师们眼中的那个另类。被官僚主义淹没的班主任,觉得我不像其他同学一样时不时给她送点小礼物小蛋糕小首饰,多少有点高傲,同学们也看不惯我自视清高的样子。 就在我觉得暗无天日的时候,医学遗传学老师出现了。她特别重视学术,有着作为医者的严谨。她会在课堂上自顾自地讲深一点的知识,她不在乎这些同学是不是全部能吸收,她没有因为大专的要求,和对护士的要求,而降低对我们学习的要求。 很快,我重拾学习的热情,开始振作。在那个学校,只要认真学习,真的很简单。我振作起来后的第一个期末,拿了年级第一。于是尝到醉心学习的甜头,为着我出国的梦,继续努力像高中一样抱着医学英文基础书,啃了一遍又一遍。也在khan academy上免费的网课,学习英文医学知识。最后保持着三年在学校数一数二的成绩,我成为学校唯三的同学去了北京协和医院实习。 但去北京后,我才发现我的梦是不存在的。 僧多肉少,想盯着护理移民的大有人在。一个国内的大专,就算英语再好,怎么跟那些正常被美本护理学院录取的人比呢?我爸给我的信息,也许在很多年前会英语,学了护理去美国去加拿大不算困难,而在我那个时代,已然成为了不可能。 可我还是不甘心呀。

再一次成为留学生

在大专的日子,度日如年,还好正常地毕业了。毕业后我没有接触护理相关的工作,可能多少是因为心里那个坎过不去,心里那个梦我放不下。我再一次考了托福,进了某英语机构做托福助教。 接触的同事基本都是海归,接触的学生也跟当年的我一样,但他们都往前走了,而我还被困在了高二那个拿到offer后不能去上学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跟学生很有共同话题,不过是因为我心理年龄困在了高二。我没有办法去想后面的事情,我像一个死机无限循环的bug,跳不出那个怪圈。 后来,有一个同事帮了我。他说,为什么你不重新申请美本呢?我突然想清楚,是啊,既然我过不去的坎是出国,为什么我不能重新尝试呢?既然我不甘心没有好好读书,为什么我不能继续读书呢?人生是我自己的呀,多晚开始,就算24岁再上一遍大学又怎么样呢? 于是我跟家里人说了这个想法,说我实在不行自己贷款慢慢还也可以,毕竟我现在和当年弱小无力的自己不同了,我更有能力和资源去争取我想要的了,却意外的爸妈都支持,也愿意支援我一部分。 所以,24岁的我和高二17岁的我重合啦,又继续抱起了SAT的书,只不过从老SAT变成了新SAT;又继续刷起了托福,学起了AP,进入申请季,登上Common App点了submit。 突然想来,我假装了那么久的留学生,这一次我想将它变成事实。Maybe it's right: 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 这一次,我一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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