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
如果上船前大诗人泰戈尔以为自己在船上、在大海中,能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那他可就想错了。一位美国来的基督教牧师和妻子两个人,只要看到泰格尔靠近桌子,就一点点地往泰戈尔这边挪位置,泰戈尔觉察到了,扭过头去,同时向自己的朋友投去求助的目光,但那对夫妇还是凑过来。没人来搭救他。最后泰戈尔没办法了,只好答应陪这对夫妇聊一会。那对夫妇一坐下来,就想向泰戈尔证明,基督教和印度教有很多共同之处。 “我对这个说法深表怀疑。”泰戈尔说。 “啊?你们印度教也有天父,我们基督教也有天父。”夫妻俩说。 “我们印度教还有天母、天子、天友、情人神,我们甚至有宝贝神”,泰戈尔的一个同伴帮着泰戈尔说了一句,说话的时候带着恶作剧的笑容。听了这句话,那个牧师意识到自己无法让泰戈尔转信基督教,就走开了。然后泰戈尔坐在折叠躺椅里,一边听波浪声,一边看书,有时候闭上眼睛往后躺着,好像非常疲惫。 贾亚缇一点点地靠近泰戈尔,然后又胆怯走开了。她想问一下泰戈尔,她能不能去圣迪尼克坦跟着南达拉尔·波泽学画画。贾亚缇去过一次圣迪尼克坦后,就渴望着去那个城市学习,和其他大学生在一起,背着颜料罐和一大把画笔,调自己的色。她听说那里的大学生就是这样。贾亚缇发现,这次陪泰戈尔一起来船上玩的人里面有一位是圣迪尼克坦美术学校的副校长,这一次就像上天安排好的一样。她可以借机对泰戈尔说,自己一直很想上这个美术学校,却没有机会。然后泰戈尔就会马上跟那位当副校长的朋友说,录取她。 贾亚缇倚靠着甲板上的栏杆,做着白日梦,眼前看不到陆地,只能看到一片蓝色海洋,越来越坚信,这一趟旅程,通过和泰戈尔这个大人物的帮忙,将引导她走向未来。她相信自己唯一的未来就是去圣迪尼克坦学画画。 但是贾亚缇还是没有上前和泰戈尔说话,她不想加重他觉得被粉丝包围的感觉。接下来一两天,她总是既不走上前,同时又并不离得太远,始终让泰戈尔能注意到有她这么一个人。后来,她这种精心策划的克制态度成功了。一天,泰戈尔主动叫她,她飞奔到他旁边的空座坐下,生怕他一下子又不想跟她说话了。泰戈尔的仪态风度就像又一个太阳一样照耀着整个甲板,她深受吸引,说不出话来。她挺直了背,绷紧了身体,等着泰戈尔对她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能看到的是飞舞的海浪,和被阳光照得发白的蓝色海洋。海洋上方是晴朗的天空,飘着像花边一样的云朵。突然,泰戈尔开口问她,有没有注意到,船在海面划开泡沫和波浪中往前走的时候,船好像会不断发出呼啸悲鸣的声音。泰格尔问她,有没有觉得这永无休止的叹息般的声音像是海洋在哭泣,在用悲伤的泪水在清洗地球。 贾亚缇听了以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回答说:“我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联想到眼泪。我只觉得蓝色的海水很美丽,我想画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给出这么粗鲁的回答,意识到以后,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吓呆了,自己竟然说了反对大诗人泰格尔的话。她想:泰戈尔会不会觉得她的行为太冒犯了,就再也不跟她说话了。而实际情况呢?泰戈尔上船以后,就有很多人上前表示对他的崇拜和欣赏,他已经听厌倦了,这次贾亚缇本能、率真地拒绝对泰戈尔采取一种崇拜的态度,反而让泰戈尔有了精神。泰戈尔想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让贾亚缇这个小姑娘坐到自己身边来陪着自己。 然后贾亚缇就不断唠唠叨叨跟泰戈尔说自己上的舞蹈课和自己画的画等等各种细节,事后她想起来都觉得特别羞耻。不过,即使泰戈尔确实觉得她说的这些事没啥意义、很蠢,至少他当时当场没有表现出来。本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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